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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懼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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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鸞之醒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。

她四肢乏力,頭痛欲裂,渾身上下似被八個輪子的車軲轆碾壓過一般,連著骨頭縫都跟著痛。

她擰緊了眉頭輕輕嚶嚀了一聲,試著動了動胳膊想要撐著坐起來,熟料手一動,便被握的更緊,軟若無骨的小手好似被只大火球緊緊的包裹著,手心手背全是汗,濕漉漉的,委實不舒服。

目光順著緊握著自己的手腕慢慢向上望去,只見沈辭後腦靠著床柱雙眼緊閉,眼下黑青一片,想必是熬了很久熬出的黑眼圈。他眉宇緊蹙,擰成了一個川字,瞳仁在薄薄的眼皮下時不時的滾過,貌似睡的並不安穩。雙頰紅的似血,渾身通體散發出的熱氣逼人,仿若噴著火的熔巖。一手無力的垂著,另一只手緊緊的握著她。

紫鳶則與琉裳雙雙坐在榻下,倆人相互依偎著睡著了。

寢宮內門窗緊閉,只餘門扉處燃著的兩根蠟燭還在散發著暖黃的光亮。燭芯劈裏啪啦燃燒著,發出滋滋滋的聲響。

鳳鸞之緩緩的吐了口氣,試著抽回自己的手,不想沈辭警惕性十足,瞬間睜開了雙眼。

“醒了?”

他嗓音啞的險些發不出音,連忙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掩飾的清了清嗓子,覆而看她,又問:“哪裏可還疼?”

沈辭的雙眸並不聚焦,眼內布滿了紅血絲,嗜血的腥紅,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將看清她。

鳳鸞之抿唇搖了搖頭,手腕用力的往回拽,輕聲道:“都是汗。”

沈辭‘啊’了一聲,笑了笑,又換過另一只手來握著她,汗濕的那只手毫無在意的在自己胸前蹭了蹭,沒有半分要放開的意思。

他抱歉的道:“握的太久,出汗了都不知!”

聽著他略顯自責的話,那一刻不知為何,鳳鸞之突然鼻子泛酸,很想掉眼淚。

小時候每每生病,母親也是這樣衣不解帶的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亦或是將她抱在懷裏,哼著歌,或者給她講許多她沒聽過的故事。

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,人也變得矯情了。

她猛的眨了眨眼睛,吸了下鼻翼,將眼淚生生的逼回了眼眶裏。

這會兒,紫鳶與琉裳被倆人窸窣的說話聲吵醒,見是鳳鸞之醒了,忙不疊的爬了起來。

“小姐。”

“娘娘。”

鳳鸞之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,問:“什麽時辰了。”

紫鳶道:“醜時了。”

“口渴的厲害,給哀家倒杯茶。”

琉裳連忙應下,轉身風一樣的跑了出去,沒一會兒功夫便端了杯熱茶過來。

沈辭攬著鳳鸞之的肩膀將她扶起,接過茶盅後耐心的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沫,這才餵給她喝。

鳳鸞之渾身軟弱無力,也不矯情的推辭,張嘴呷了口,不覺解渴,又喝了大口。

“還喝麽?”

鳳鸞之搖了搖頭。

沈辭把茶盅遞還給琉裳,又從她手中接過絲帕,動作輕柔的想要替她擦拭唇角。

紫鳶與琉裳紛紛垂首不敢擡頭,這畫面...辣眼睛,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啊。

鳳鸞之偏頭躲過他的動作,伸手接過絲帕,輕吐了口氣,忍著痛,道:“哀家已無礙,沈大人高燒不退,莫再傳染給哀家,還是先回去瞧病吧。”

沈辭定眼看著她,並不接話茬,反白問:“為什麽要喝浮生散?”

鳳鸞之也不接話茬,看向紫鳶,問:“首輔大人回府了?”

“嗯。”紫鳶擡頭瞥了眼沈辭,又迅速低下頭來,道:“沈大人說老爺在這守著也無用,憂心老爺年歲大了熬不得夜,給勸回去了。”

鳳鸞之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開沈辭仍舊攬著她肩膀的手臂,語氣裏也驀然冷了幾分:“沈大人還是先行回府吧,待哀家有事自會派人傳你。”

沈辭不動,目光暗沈了幾分,仍舊鎖定在她面頰上,一眨不眨,似要將她看到骨血裏一樣。臉上雖是帶著笑,可總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,

“你們倆出去。”

紫鳶與琉裳一楞,這是在同我們講話?反應慢半拍的擡起頭來看向鳳鸞之,征求她的意見。

鳳鸞之點了點頭,她知曉沈辭的脾氣,看似吊兒郎當浮躁輕狂,可骨子裏硬著呢,這事兒今晚若是不交代清楚了,他斷然不會離去。

她累了,不想跟他耗著!

待倆人合上了門,少頃後,道:“大軍今早出發,皇上又恰巧今早失蹤......”

“為什麽喝下浮生散?”

鳳鸞之:“......”這不在解釋呢麽?

“因為哀家認為皇上的失蹤跟......”

“我問你為什麽喝下浮生散?你不知道它會要了你的命麽?”

鳳鸞之被他突然拔高的聲音及刻意壓制的怒火嚇的一楞,她眨了眨眼,自知理虧,卻又不想服軟,仰頭對視他的眼睛,理直氣壯的道:“哀家事先不知會那麽疼。”

沈辭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,咬牙問:“不疼就敢喝?誰給你的狗膽?”

鳳鸞之一噎,狗...狗膽?

他好像真的生氣了。

這人慣是喜怒不形於色,開心是笑,氣惱是笑,被扇了巴掌仍是笑,可眼下...瞪著嗜血的眸子好似要吃人的模樣,她還真就有些懼!

“不...不喝了。”鳳鸞之結巴著回了一句,自知這次險些鬧出了人命,心虛的垂下頭。可事前她真的不曉得會如此嚴重,她只知浮生散可以麻痹醫者探不出病情虛實。否則,她定不會圖省事喝下那疼的好似拆骨剝皮般讓人生不如死的玩應兒。

沈辭倒是沒想要鳳鸞之能屈能伸的服了軟,這不是她性子。

本想好生教訓她一番,讓她長些記性,可眼下,她軟糯糯的垂著頭,手指還不安的把玩著垂於胸前的頭發,模樣可愛到不行,又哪裏再舍得說一句重話?

他無聲的嘆了口氣,伸手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,問:“安兒可否借我半張床,我累的厲害。”

“不行。”幾乎脫口而出,仿佛都沒過腦子似的。鳳鸞之瞬間擡起頭,之前的愧疚一掃而空,警惕的怒視著他,道:“沈大人怕是燒糊塗了吧?”

沈辭莞爾一笑,並不理會她的善變,兀自的脫了鞋子後,半擁著她往床榻裏面推了推,委屈著道:“安兒好狠心,我燒的連親爹站在面前都認不得了,一整夜只守著你,你卻連半張床榻都不肯借我,真是應了最毒婦人心啊。”

“嗳?你別推我,我...我是太後,你你你...放...放肆。”

著急間,連‘哀家’都換成了‘我’,結結巴巴的阻止著。

小姑娘到底是個小姑娘,哪怕是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太後,遇到沈辭這種潑皮無賴,死粘著不放也著實頭痛。

好在沈辭並不僭越,規矩的抱著雙臂躺在榻邊上,合著眼疲倦的輕聲道:“安兒乖,別吵,我睡一會,就一會!”

鳳鸞之闔了闔嘴,想要攆他走的話在齒關處轉了一圈,又生生的咽了下去。

他還病著,長途奔波又感染了風寒,就讓他小睡一會兒吧。

須臾間,沈辭便已呼吸均勻的睡著了。

鳳鸞之將自己的被裘蓋在了他的身上仔細的掖好,輕手輕腳的從他腳邊處下了榻。

她身體虛著,堪堪走了幾步便累的喘息不停。扶著腰身靠坐於桌邊,緩了好一會兒才緩回乏來。

夜深人靜,最是惹人深思的時候。

鳳鸞之眸光盯著一處一動不動,單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,思考著、縷清了接下來要做的事。

當第一抹朝陽透過窗欞斑駁的照進寢宮打在地面上時,琉裳與紫鳶端著梳洗的東西輕輕的推開了門躡手躡腳的手走了進來。

眼前,只見鳳鸞之穿戴整齊,身上覆又披了件暗紅色的比甲,頭枕著胳膊,趴在桌上睡著了。

手邊,是一份蓋了鳳印的懿旨,想必是連夜撰寫。

“呀”紫鳶輕呼一聲,沒吵醒鳳鸞之,倒是吵醒了沈辭。

“噓!”他坐起身,比了個噓的手勢,趿鞋三步並兩步的走了過來,在倆個婢女赤果果又帶著警惕的目光下,毫無避諱的彎腰托著她的胳膊抱起了人。

“疼!”鳳鸞之忍不住輕呼了一聲,身子朝沈辭的懷裏拱了拱,軟軟的,像只被人繞了清夢的貓兒似的,沒有要醒來的跡象。

紫鳶:“......”

小姐還有這種時候?還真是...罕見!

琉裳眼睜睜的看著沈辭將鳳鸞之放在了他剛剛睡過的榻上,手指輕柔的撥開她面頰上的碎發,這才蓋好了被子,交待道:“去宣和殿交代聲,太後病重,近日不上朝,命內閣首輔監管朝政。”話音落,又急忙阻止:“等等。”

他回身去桌上拿起懿旨看了眼,輕笑一聲,遞給了紫鳶,“去傳旨吧。”

紫鳶應聲接過懿旨,臨走時還不讓拉上琉裳。

“走啦!”

倆人一路上的話題皆是圍繞著沈辭不斷,將她如何欺負自家小姐,又如何擔心,大部分時候都是紫鳶在說,琉裳在聽。偶爾應承一句,心不在焉的樣子。

她的心思還留在那一床被裘上。

沈大人不是說他睡過的床榻不喜沾染別人的氣息麽?那...娘娘不是別人麽?

文武百官們已經聚首於宣和殿,即便無人來傳,大家也都知曉了太後昨兒病重一事。一口口的往出咳血,連太醫院院首都直搖頭,查不出來病因來。

“皇上去了別苑靜養,太後又病重,這該如何是好啊?”

“要我說啊,還是得將秦王請回來主持朝政,國不可一日無軍啊。”

“哎,只盼著張將軍與鳳將軍這一次能順利的將秦王接回來啊。”

“女人就該好好的待在後宮,哪有什麽本事把持朝政啊,這不才出了多大點的事兒,人就扛不住害病了。”

“要我說還得是秦王。先不說他是不是前太子,單說秦王為嶺南百姓造福造利,一樁樁一件件的,足以說明他治國有方,體恤愛民,有王者之智啊。當得起,當得起!”

大殿上,一群百官交頭接耳,發表著自己對現下北涼王朝的意見與不滿。

“懿旨道~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鳳鸞之小姐姐的軟萌特質慢慢的體現了啊。一個性格再強勢、生活再獨立的女人,都有自己萌噠噠的一面,關鍵是要看是否能有一個男人可以將堅如磐石的你軟磨硬泡的‘泡’軟。

這段過去,咱們就好生談戀愛哈,談完戀愛再說其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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